文 | 陈雪波 实习编辑

马上就是大年三十，相信大多数人已经在跟家人团聚。只是不知道，在如今的经济形势之下，有多少人在生计方面，有一个好心情来过这个年。可以肯定的是，有一部分人的心情是相当糟糕的，他们就是“卡奴”——2018年底，“卡奴”们正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“降额”，这个年怎么过，让人犯愁。而务必严正指出的是，“卡奴”正变得越来越多。

中国“卡奴”的规模正变得越来越大

所谓“卡奴”，是指那些以卡养卡，以债养债的人。相信大家对这个群体已经不陌生，今日话题五年前就讨论过有关“卡奴”的一些现象。然而必须注意的是，这几年“卡奴”群体正在飞速增长——

2010年时，中国人均持有信用卡为0.17张，半年未偿信贷总共只有人民币76.86亿元。2014年时，人均持有信用卡增长为0.34张，半年未偿信贷总额飙升到人民币357.64亿元。到2018年第三季度末，我国信用卡逾期半年未偿信贷总额已达880.98亿元，人均持卡张数上升至0.47张。在8年时间里，信用卡逾期半年未偿还信贷总额增长超过10倍。要知道，在中国，信用卡的普及状况是受到手机支付和各种网贷所抑制的。半年未偿还信贷和人均持卡数的增长，很大一部分反映了信用卡重度用户——也就是“卡奴”数量的增长。

现象不难理解，信用卡为促进消费而生，相当于提供长达五十余天的免息贷款，为不少人的短期资金周转提供了便利，很受欢迎。信用卡的出现确实助推了消费冲动——哪怕花光了这个月的工资照样可以买东西，消费不再受当下收入的限制，可以一定程度上的“随心所欲”，比“月光族”还要“光”得彻底。至于还钱，“是以后的事，先不去管它！”

更甚的是，还有人会用信用卡“套现”理财——用违规手段制造“虚假消费”，将从POS机里套现出来的拿来炒股、买P2P产品。办理数张不同银行的信用卡，利用不同信用卡还款日期的时间差来“拆东墙补西墙”，即A卡的欠款由B卡来还，套取C卡的钱来还B卡的欠款，待A卡有了新的额度后再填补C卡的欠款。在不少论坛和社交网站上，都能看到“卡奴”们在交流经验，这已成为一个让人瞩目的社会现象。

“卡奴”现象与消费者自身有关，与社会大环境有关，但很重要一点是放贷者在怂恿人们成为卡奴

从大的背景来说，“卡奴”、“网贷奴”等现象，与消费观念变化、收入提升、物质丰富诱惑增加、金融手段便捷、商家套路变多、金融中介套路变多等等，都有很大的关系。

但必须指出的是，“轻率的放贷人”，即银行，在其中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，不可忽略。

放眼望去，在2017年，几大银行新增发信用卡的数量都在千万级别左右，工商银行更是多达2300万。包括股份制银行在内的各银行纷纷“放水”，降低门槛鼓励用户办理信用卡，并主动提高额度。

银行业务员往往每天有开办信用卡数量的“绩效指标”，在这样的指标下，业务员会主动降低对申请信用卡人员的要求，或者让“不符”的条件“变得”符合。这样一来，本无还款能力的人也就浑水摸鱼加入了信用卡大军，顺理成章地成为“卡奴”。

按照《商业银行信用卡业务监督管理办法》，商业银行在向持卡人确定授信额度时，必须遵循“刚性扣减”的原则，即扣除持卡人在其它银行已获额度。但现实情况是，多数时候一个人可以同时申请不同银行卡的满额信用卡。

一旦用户未能按期还款，被迫申请“最低还款”后，银行将会收取0.05%的日利息，如果换算成年利率高达18%。假设欠款10000元，每年银行至少会收取1800元的利息。这还不算“利滚利”产生的部分。

银保监会前段时间正着手查处银行的过度授信行为，在2018年12月7日至12月14日，这一周时间的时间里，银保监会就开出了多达100张罚单，史无前例。

银行为了避免这样的罚单，也会采取措施。曾有人因无法偿还五家银行的信用卡，主动到公安部门自首。公安部门到银行调查的时候，为了回避自家银行的过度授信问题，五家银行竟然无一例外地拒绝提供欠款信息。终因“无受害者”，自首的人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家了。

这也是2018年底，国内银行业出现大规模授信“降额”的原因。

“卡奴”们的灰暗人生，可参照我国台湾地区的“卡债族”

因为用户足够多，银行可以通过吃利息来获得足够的利润，这部分利润可以覆盖掉无法偿还人带来的利益损失，到头来银行仍是盈利的。而面对主管部门的强力监管政策，银行收缩这部分业务就是了，对于他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。

然而，卡奴们的灰暗人生，还只是一个开始。我国台湾地区“卡债族”（台湾对“卡奴”的称呼）的命运，也许会不可避免地降临到大陆的“卡奴”身上。

2006年，台湾地区曾爆发严重的信用卡卡债危机。当时信用卡逾期率从2005年底的2.44%增长到2006年中旬的3.38%。2006年全年，台湾银行业因为卡债危机导致税前亏损74亿元新台币。2006年年底，1个多月就有42位“卡债族”因卡债被逼走投无路而携家人自杀。

然而对于放贷者而言，“卡债族”的自杀除了会引发一些叹息外，并不会让放贷者们感到什么肉痛，因为这些人偿债能力本就极为有限，早就被银行们预备当做坏账来处理。作为社会悲剧的“自杀”现象，导致的是整个社会的心灵在痛。

因此，在去年，台湾通过了“消费者债务清理条例”修订方案。让那些换不起债的“卡奴”们，有两种“活下去”的选择。一种叫“更生”，指的是那些虽然欠债负资产，但依然还在工作的人，可以选择的偿债方式——只要连续六年，扣除最低生活费后尽力还债，就可达到视为尽力清偿，他的更生方案被认可，法院可裁定免责，所有债务免除，大幅放宽他的还款压力。另一种叫“清算”，清算的意思是没有钱的人，就现有的财产加以变卖，凑一凑看能弄到多少，让债权人分一分。申请清算后，要偿债的金额比“更生”还要低。

然而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，不管是选择“清算”还是“更生”，都要面临着极多的限制。“更生”有所谓“更生六诫”，限制债务人的生活费最多为五千新台币，不能买不动产，不能开好车，每年不能买总计超过10万新台币的用品，不能坐计程车，每月报告支出状况并附上收据。“清算”有所谓“清算九诫”，限制债务人的生活费最多为四千新台币，不能买不动产，不能开好车，每年不能买总计超过10万新台币用品，不能坐计程车，每笔生活费低于300，禁止进入单笔低消100元的场所，每月报告支出状况并附上收据。选择“清算”的人，还被限制有121项工作不能去做——你既然想少还钱，就别想去做能赚大钱的工作，这不也理所当然吗？

这两年被人熟知的“三和大神”，“徐汇大神”等应对负债的方式，被不少人当做趣闻、好玩。但更大规模的消费者负债情况若上演，若不做好防冲击准备，整个社会恐怕都会迎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。

还好，如今放贷者的行为受到的监管越来越多了，希望“卡奴”们以及正在奔向“卡奴”之途的人们，尽早醒悟抽身吧。